正文卷 第三百四十章 疫情
“莞莞,这可比前年那场瘟疫严重多了。”仲礼考虑了半天,还是打算和玉莞说说这场疫情,他已经在丹桂郡“视察”了一个多月了,对于一个才进入仕途的少年来说,确实很震撼,看着那些苦难中的百姓,他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相当的沉重。
玉莞是理解仲礼的想法的,一个刚刚进入社会,参加工作的小伙子,是有着一腔热血的,但一来就遇到这么大的事情,确实也挺大压力的,不过,在这个时代,作为女子,是不应该参与政事的,她是仲礼的亲妹妹,若是被那些言官知道了,还是个麻烦事。
“哥,若是已经有行之有效的法子,也不必旁外生枝。”这是仲礼入仕的第一桩事儿,对于以后的仕途很有影响的,玉莞还是不想因为自己插手而影响他。
“可……”仲礼习惯了和玉莞商量,一下子被拒绝还有些失落,但回过头想想,确实不应该让玉莞卷入其中,只好收声。
在等待凛夜他们寻药的日子,玉莞还是乔装打扮和清书她们到丹桂郡周围逛了一圈。
丹桂郡的情况要比之前严重些,城外临时搭建的难民所已经形成了个小型的城寨了,在北边的是没有感染的人,这里的人大多在丹桂郡里找了工作,生活还是基本能够自理,但仲礼还是安排了人日日过来喷洒石灰水、熏制苍术,这里的人也都很守规矩,都是按着官府贴出的防疫措施来的,不说口罩,人人都用了块布把自己的口鼻遮挡起来,虽然是大热天,还是没有取下的意思,哪怕担水走的远,也是备着水洗手的。
而城南的情况要严重些,这里收治有病人,还有就是愿意留下的病人家属,因为劳作的人少,这里的环境就没有城北的好,还是以往搭建的棚子,因为要严格的隔离,里面的人也出不去,只能帮着打扫卫生,发放药物等等,生活基本靠官府救济。
本来按照历来的规矩,遇到这样的瘟疫,还是传染性如此强的,直接就是封城,等其自生自灭,若是侥幸活了下来,其他城市也是拒绝的,一般都要等到那个城都荒废了好几年了,才会有人经过。
玉莞和清书她们都是做的普通人家的少年郎的打扮,捂好口鼻进入城北的寨子倒是容易。为了省事,城北的寨子都是木头和泥巴搭起来的,这么一排一排的砌起来,中间就留了一辆板车宽的道路,没什么人通过的道路,还被住在这里的老百姓用来堆放杂物,晾晒衣物。这里基本没有商铺,最大的铺子便是睿亲王府开的米铺、药铺,都是为了方便这里人生活。至于其他的布铺、肉铺之类,都得到丹桂郡里去采买。有些脑袋灵光的倒是会在自己住的矮房面前,摆些蒸笼、油锅、锅子,卖点包子、油条和面条,也能赚点小钱。但茶铺、饭店却是没有,住这里的人,恨不得一分钱要掰成两半用,哪里还有闲钱喝茶、吃饭。
“这卖的都是陈米啊。”玉莞带着清书两人首先来到的就是米铺,她们想买点米,去看看这里难过点的老人和小孩。但整个米铺只卖一种米,有些泛黄还夹杂着小石头,随便抓一把,都能看着里面的米虫。
“郡里面出来的吧?这儿只有这一种米,想要好米,你们得进城去买。”铺子里的老板听着玉莞的话,走了过来。
“老板,这种米有人买?”清书更是心直口快。
“还供不应求呢,这米都是睿亲王府千辛万苦从别的省份调来的。今儿才上的新米,这也是人们都去上工了,还没怎么卖。还是老价格,五文钱一斤。”老板没有介意清书的态度,还是和她们解释了下。
“五文钱一斤倒是不贵。”玉莞抓起一把米,看了下,若有所思。
玉莞估算了下,运到中南府的米粮应当有限,中南府本来就是产粮大区,相当于东宸国的粮仓,以往基本可以供给四分之一的省份食用。现在这里闹疫情,人们不是染病就是逃难,土地基本都是荒废的。而其他省份,只剩下南江府和西荣府、东荣府还能有富余的粮食了。西荣府运出不易,而宛城方向还和塔曼在僵持,西荣府的粮食基本是在往那边调动。而南江府、东荣府的粮食还要供给京都、北边,留给中南府的真的没什么了,想来凛苏为了保证中南府这些灾民也是想了不少办法了,连陈米都运来了的话,怕是抄了不少富户、仓库的老底了。
“我们买一点吧。”这会要倒回城里也是费事,玉莞便决定在这里买一些。
“诶,你们城里有更好的,何必在这里占人家口粮呢?”这下换成老板不愿意了。
“老板你误会了,我们刚过来时候,看着那边有几户人家,就剩着老人和小孩,怕是在城里也找不到活计,就想给他们送一点。”清琪是明白玉莞的想法的,忙和老板解释。
“那是好事啊,你们倒是善心人,不过呢,我得按王府定下的规矩办事,一人只能买一斤,你们三人我只能卖给你们三斤。”老板向她们竖了竖大拇指,但还是向她们说明了自己店里的规矩。
“倒不急着这一日,明日我们从城里买些,我们再去看看药材铺。”玉莞摆了摆手,示意清书两人跟着走,买三斤抵不了多久啊,倒不如回去买多些。
“您们还要去看药材?那我也能说上一二,药材也只有板蓝根一类最基本的,用来熬水预防的。若是真要治病还是要进城找国公爷。”米铺老板看着她们还想要去药材铺,倒是直接指了条明路。
“那看来只能到处走走了。”玉莞听着只能将看望老人小孩的计划暂停。
“指引者来了!”
“指引者来了!”
“闲人退让啊!”
玉莞三人正要从米铺出去,就听着旁边有人大声叫唤道。
指引者?玉莞好奇的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,那里有几个人抬着一个轿撵,轿撵上端坐着一个道士模样打扮的人,轿撵之后跟着两个道童,一人手里端着一盘子小瓶子,另一人则是端着纸笔。在他们之后,则是整齐的跟着一大群人。
“不是都在上工吗?怎么还有这么多人?”玉莞看着跟着的人,以妇孺居多。
“男人们确实都去上工了,剩下些老弱病残才会被他忽悠,明明是王府和官府提供的粮食、药材,竟然被这老小子捡了便宜。”米铺老板这个时候站到玉莞身边,一脸不屑的看着正要走到铺子的人群。
“他很厉害吗?”玉莞记得白启澜也提过指引者的事情,他和东睿宸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指引者才流落到渔村的,这会东睿宸还没醒,还没腾出手来收拾这人,这人倒是在这蹦跶的更厉害了。
玉莞把眼光投向正要经过的人群,特别是那个在轿撵上的人。
从她所站的位置,能够看到的人,大约有40来岁,留着长长的胡子,头上带着一个纱帽冠冕,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,一手拿着拂尘,拂尘就搭在另一只胳膊上。他的眼睛闭着,一副世外高人、仙风道骨的模样,这些本来就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,光这形象就能唬住他们。
“听说他有神药,能治这疫病?”等到这群人走过,玉莞才问了米铺老板。
“是啊,每逢初一十五,他都会在城中的空地施药,不过只有十瓶,每次都争得头破血流的,还得让王府派人来,才镇得住。但王爷不是失踪了一个月吗,这一个月,光靠着官府那点捕快可镇不住,他可神气了!”老板叹了一口气。
“明儿就是十五,我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。”玉莞默默算了下日子,倒是对这神药有些想法。
“这不是你们这些人能管的,自己顾好自己便是。”老板看了他们一眼,还是好心的提醒道。
“也是也是。”清琪挽住玉莞的胳膊,给她提了个醒,现在她们的身份可只是一般人啊。
第二日,玉莞一大早就吩咐了郡守府里的人,准备了些粮食和药材,就准备去城北看看。而仲礼得知了,连忙把自己的事儿安排好,稍作打扮,也跟着去了。就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,正好遇到凛夜回来,担心玉莞会遇到危险,凛夜又让凛北、凛南跟着他们。
由于背着粮食,玉莞他们还是先来到了之前看到的那几户只有老人和小孩的人家。
“老人家,你们从哪里来?”几人之中就凛北的年纪看着大些,干脆让他来发问。
“我们从丛丽郡逃来的,都是一个村的,这些伢子也可怜啊,爹娘都没了,我儿子也去了,逃到这里,大家凑在一堆,相互扶持呗。”收了玉莞他们的粮食和药材,这里的老人把他们都当成了活菩萨了,问什么都愿意说。
“那你们平日如何维生啊?”凛北继续问道,这也是玉莞提前写好的问题。
“孩子们能帮着跑点腿,他们能动的,或者帮人看个大门,洗个衣服,临时搭把手做个饭什么的,日子倒是能继续下去。”老人答道。
“有想过回去吗?”这一次是玉莞问得。
“回不去了,村子都被封了,一个人都没有,一个人都没有了。”老人提到回去,眼里有着泪花,本想着逃出来还能活下去,但这里的生活比在村里更苦,他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,自己的寿命还有多长,这人啊,讲究叶落归根,他却回不去了。
看着老人噙着泪怀念以往的样子,玉莞也不知如何安慰。这个时代处理疫病就是如此,封村已经是最轻的了,有的地方甚至会将患病的人直接活埋。
“我儿子走的时候,我在山上困着,就他娘、他媳妇守着他,还有孙子,等我回家时候,他们都染上病走了……”老人提到以前,提到自己的家里,老泪纵横。
“你们村里就剩下你们几个了吗?”清书还记着之前玉莞写下的问题。
清琪来不及阻止清书的话,只能拉了拉她的胳膊,这丫头被玉莞宠坏了,一就是这么心直口快。
“就剩这么几个了,我们出村的时候,还有二十几个人呢,年轻点的,有点力气的,看着城镇就拐了进去,想着能讨点生活,我们几个,老的老,小的小,都是没嫁人的,只能一直往外面走,挖野菜,乞讨,扒尸体找东西吃,什么都干过了,也许是命硬吧,还让我们走到了丹桂郡……”老人倒是没介意清书的问题,他们这一路走来太苦了,到了这里还要讨生活,现在有人听他倾述,他倒是乐意。
“那你们有没有去讨过神药?”清书见他没有反感自己的问题,又继续问道,这次连玉莞都瞪了她一眼,盘算着回去可得好好让清琪教教她。
“你说指引者那里的神药?”老人倒是听明白了,“我们这都是老弱,怎么轮得到我们啊,那些年轻体壮的,才有机会啊。”
“指引者施药是有条件的?”玉莞顾不上怪罪清书,她听出老人话里的蹊跷。
“你们城里的人不知道?”老人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,然后继续说道,“一个月之前,指引者的药还是很多的,基本上只要是年轻力壮的,都能得到一瓶,那会也没有管这么严,城南偶尔还是有人过来找亲戚,说是患了病的人症状都能缓解许多,不那么痛苦了了,这药就被传成神药了。不过,指引者拿出来的药越来越少了,现在初一十五才有十瓶,但信的人越来越多了啊。”
“你们没有去碰碰运气吗?”清书还记着玉莞写的问题。
“有个伢子抢到一瓶啊,拿回来,我们几人分着喝了,倒是有精神了,不过也许是量少吧,只撑了几天。”老人倒是有问必答。
“那这些东西,会不会有人来抢?”玉莞见着清书又要开始问,干脆自己先问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