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终，张二全还是在俩位财主的威逼利诱下，一路朝着刘洼子村，钱员外家走去。

北方的昼夜温差极大，尤其是在古时候，如果说白天是水池的话，那么晚上就是冰窖，几个人顶着寒风往前走，只觉得像是被刀子扎皮肉一样。

没走多远，俩人耳朵就冻得生疼，拿手一捂，耳根子都是痒的。

方永宁嘀咕道：“这可不行啊，耳朵都要冻伤了。”

张二全满不在意的打量了一番二人，这才幽幽说道：“你们有钱人过惯了好日子，细皮嫩肉的，当然吃不了我们这糙人的苦。”

对于张二全的嘲讽，方永宁只觉得他话里有话，便反问道：“你可有什么办法？”

“必须得有，要不然我也不敢这么跟二人讲话啊。”

“那就不要墨迹了。”方永宁松开耳朵，伸手抓着张二全领子说道。

对方则不慌不忙的从胸口掏出几个布包，从中间一按，立刻就出来一个浅窝：“给这个，里面儿装得是棉花，捂在耳朵上很管暖和的。”

俩人也不犹豫，从他手中直接夺了过去。

这才觉得好受了些，过了没一会儿，几个人的脚又开始发麻，渐渐的疼了起来。

他们又把棉花布包塞进了鞋子里，顺便小跑了起来，以此来减缓体温的流失。

终于在四十分钟左右，他们才到了钱员外家的外墙底下。

张二全正要敲门，忽然觉得后脖领子一紧，竟是被人一把拽了回来。

回头一看，是方永宁，他茫然的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方永宁一看他这样子，气就不打一出来，面对面低声质问道：“你意思是咱敲门进去，然后跟老管家说：嘿，老爷子，我们想撬开钱员外的棺材，端详一下他的遗容？”

张二全这才一拍脑门：“哎呦，您瞧我这聪明一世，糊涂一时啊！”

对此，方永宁也没说什么，示意他蹲下。

随后踩着张二全的肩膀，低声说道：“站起来吧。”

张二全‘诶’了一声，一憋气，将方永宁给托了上去，之后又如法炮制将金戈也送了进去，自己则等在外边儿接应。

“你不怕他跑了吗？”金戈有些不解的问道。

方永宁却嘿嘿一笑，从腰间取出一袋银子，在手中颠了颠：“他钱都在我这里呢，怎么敢跑？”

“聪明！”金戈说话间，从胸口拿出来一根扁头铁棍，有点像粗制的螺丝刀。

俩人凑近棺材前，仔细观察了一番，发现棺材钉共有七根钉子,俗称子孙钉,据说这样能够使后代子孙兴旺发达。

金戈尽量把动作放慢，轻轻按顺序撬开铁钉。

好在工具趁手，几分钟的时间，铁钉都被他握在了手心，剩下的就是推开棺盖了。

四周漆黑一片，家里的老妈子和老管家们应该都睡熟了，方永宁知道老年人睡眠普遍不好，索性俩人动作下意识的轻了些。

光是将棺材欠开一条供人钻进去的缝，就费了好几分钟。

大功告成时，方永宁掏出了手机，打开手电筒一照。

发现死者是个身材肥胖的妇女，这女人的死状和钱员外一样，脖子上明显有断裂痕迹，一截骨头已经轻微顶起了皮肤。

面容虽然恐怖了些，但看面相，天庭饱满、耳垂偏大，是个旺夫相没错了。

随后，方永宁跳进棺材，用手轻轻捏了捏女人的脖子，在断裂处明显看到了淤青。

另外在女人的指甲里，还看到了皮肤碎屑，想必是临死之前与贼人进行搏斗时挠的。

再撸起她的袖子和裤腿，分别发现了不同程度的淤青，方永宁纳闷道：“难不成她在临死前遭到了虐待？”

正思索间，忽然听到屋里的门开了，方永宁抬头一看，就见金戈也跳了进来。

随着脚步声逼近，俩人也是心底一阵紧张，生怕暴露了。

但脚步声有些急促，他想大概是和院子里的两具尸体有关，这人只是出来解个手罢。

待脚步声远去之后，金戈低声说道：“要离开吗？”

方永宁却摇头道：“我们再看一下钱员外的尸体，等会儿那人应该就回屋了。”

很快，那脚步声又走了回来，俩人蹲在棺材里静静等着，只希望他赶快回去。

但忽然间，就听院子里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声，方永宁心头一紧，心说完了，那人一定是看到了虚掩着的棺盖。

正当俩人不知所措时，屋子里很快有不同的脚步声传来，似乎其他仆人闻声都赶了出来。

方永宁脑海中闪过那几名老妈子的面容，与金戈小声说道：“你会学女人说话不？”

黑暗中，就听金戈的呼吸粗重了一些，似乎这是一件极不情愿的事情。

随着外边儿脚步声越来越乱，不时还有跪地磕头声传来，其中还夹杂着老妈子们的念叨声：

“哎呦喂，大奶奶呀，您走就走吧，可别吓唬我们几个老妈子。”

“大奶奶饶命啊，可别难我们几个老东西了，黄泉路上有老爷陪伴，您也不寂寞啊。”

“就是就是，咱相识虽然没多久，但我们姐几个知道您心善，您就安生的走吧，这后事我们几个一定给您办好的。”

之后，棺材里才传出了一声尖锐嗓音，是金戈在压着嗓子说话：“几位待我不薄，我心里自然明白，可我是被贼人害死的，希望您几位能道出实情，还我一个公道，那我便能走的踏实一些。”

老妈子们一听尸体开了口，纷纷哆嗦着猛磕了几个头，更有甚者的腿下，已经渗出了淡黄色液体。

“大奶奶饶命啊，我们几个真不知道您是被贼人害死的，只当成了您要下去陪老爷，自己选择了殉情。”

“大奶奶饶命，大奶奶饶命啊。”

院子里，顷刻间哭声连连，搞得老管家从偏房里也紧张的探出了头，对于刚才大奶奶冤魂说的那几句话，他自然也听的清楚。

一看老妈子们对着半开盖的棺材磕头，他也是吓得一阵皱眉，犹豫了半天，还是颤颤巍巍的走上前，跪了下去。

几位老妈子一看老管家来了，纷纷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慌忙往老管家身边凑，如众星捧月。

老管家心知这是让自己发言呢，便组织了一下语言：“大奶奶，您知道害您的人是谁吗？说出来我好为您报官，还您一个公道啊。”

金戈没见过案发过程，但他知道这个老管家一定有问题，便不好直接瞎蒙，犹豫了片刻，这才说道：“我的三魂七魄未聚在一起，神识不全，只记得生前被人殴打，最后折断脖子，吊在了房梁上，其他一概不知。”

老管家脸色一阵难看，临了才说道：“您给的线索有些模糊，恐难以破案啊大奶奶。”

说到这里，老管家忽然脸色一变：“对了，大奶奶，今儿白天来了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，他说是老爷的远房外甥，还说要为您和老爷破案，不知道您对这个外甥有没有印象？”

这下不光是金戈，就连方永宁也跟着一乐，心说这老管家竟是怀疑起了大奶奶还魂这事，想着反将一军。

不过金戈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，并且立刻就想到了对应之策：“你是说金戈吗？他确实是老爷的远房外甥，想不到他还惦记着这个舅舅；既然如此，那我现在就嘱咐你们，往后他要是来家里有要求，还希望您几位能施以援手，多多帮助老爷这位外甥。”

老妈子们白天是知道金戈来过的，便连连点头应道：“大奶奶既然这么说了，那我们姐几个一定把金公子当成自己人，绝无二心。”

老管家却并未着急答应，而是跪在地上拈着胡须琢磨事，身旁老妈子一看他这样，心说：你这老东西，真不懂事，待会儿大奶奶发威了，小心连累了我们。

索性老妈子们按着老管家的脑袋，硬往地上磕了三下。

金戈听到声音，以及老妈子们使劲的呼号声，这才再次开了口：“怎么您不愿意吗？要不要我出来跟您谈谈？”

不等老管家开口，老妈子们又是一阵哆嗦，连连拒绝道：“大奶奶您可别出来了，外边儿凉，小心着凉了下边儿没大夫。”

这时，老管家才开口道：“大奶奶您误会了，你是主、我是仆，听您的话自然是应该的。”

俩人躲在棺材里，顿时松了一口气，他们这么做也是在赌，万一老管家脑子抽了，忽然来一句：“好嘞！您出来吧。”

这不就瞎了嘛！到时候从棺材里蹦出两个大男人来，还不得给定个猥亵尸体罪啊。

不过好在他俩赌赢了。

听老管家妥协了，金戈再次压着嗓子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你们就回去睡觉吧，没我的吩咐，谁也不准出来，否则被阴气冲撞了身子，怕是得去黄泉路上给我做伴儿了。”

说到这里，金戈又加重了语气说道：“尤其是男人，最容易被阴气冲撞，管家你不妨和几位姐姐先待在屋里，记住千万不要出来。”

这话可不是瞎说，那个封建的年代，几乎不论老少，每个人都非常迷信，对于死尸更是避之若浼。

话音刚落，几个老妈子立刻连连喊‘是’，几乎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拽着老管家，跑回了屋子。

俩人躲在棺材里，就听门‘哐当’一声被关闭，就跟和那门有仇似的。

对于金戈的目的，方永宁心里清楚的很，若不把老管家和老妈子们拴在一起，恐怕他待会儿就得偷偷摸出来，看看究竟是不是大奶奶还魂了。

因为通过白天的接触，金戈就断定这老管家心思并不腐旧，似乎也读过几年圣贤书，想来也不好骗。

等了十多分钟，听屋子里没了动静，方永宁才小心探头出来，因为纸窗的透光性不好，加之天上有些乌云，月光无法照射下来。

即便是老管家趴在窗户上，也看不清外面的事物。

之后，方永宁便从金戈手里接过工具，对着钱员外的棺材开始撬钉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