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时，高家幼妹高曼儿下学归来。

一进门就嚷嚷宫里的先生说她笨，连个《三字经》都背不了十句。

婶婶一边拿出甜点安慰，一边暗自嘀咕：“这宫里的先生，是不是觉得曼儿不是皇亲，区别对待了？”

“娘，我能不能不去宫里啊？”高曼儿委屈巴巴地啃着甜点问道。

“那不行，你二哥和你嫂嫂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你进宫读书的，你要好好读书，别伤了你二哥和嫂嫂的颜面，来，娘教你。”婶婶一边说着，一边翻出《三字经》：“你跟着娘读啊，人之初，性本善……”

母慈女孝的画风没持续多久，大概也就半个时辰不到，就听三院里歇斯底里的喊叫：“人什么初？”

“人……人本初？”

“人本初？”婶婶咬牙切齿地问道：“那性什么善？”

“性……性之善？”

婶婶彻底疯了，她自诩聪明慧智，能生出个这么蠢的女儿，那一定是高三叔的问题！

等到赵福金回来时，看见高曼儿蹲在厨房门口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，心想奇怪了，高曼儿怎么开始干活了？

赵福金轻手轻脚地走到高曼儿身旁，看见高曼儿一动不动地盯着被水汽顶起又落下的壶盖出神。

过了许久，赵福金才开口道：“曼儿，再这么烧下去，壶就没了！”

高曼儿这才回过头来，委屈巴巴地看着赵福金：“嫂嫂……我娘罚我烧水。”

“罚？为什么呀？”

高曼儿撇了撇嘴，显得有些内疚：“背不过《三字经》……”

“害，那玩意有啥背的，背不过就背不过呗，背过了能咋？能喷死人？”

高曼儿一听，乐了，小脑瓜狠劲地点着。

赵福金见安慰的差不多了，正准备起身回屋躺一会，高曼儿的小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襟：“嫂嫂，你说这壶盖，为啥会自己跳起来？”

说着，胖乎乎地小手指了指还在跳动的壶盖。

赵福金眼睛一亮，又重新蹲了回去，思忖片刻，想该怎么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讲给曼儿听。

赵福金指了指炉子里的火：“柴火烧出来的是什么？”

高曼儿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赵福金：“火啊！”

“不不不，我们看世间万物，得看本质，表面上看起来是火，但实际上热。”

高曼儿点点头：“是挺热的！”

一边说还一边伸出小手，往跟前凑了凑，扭过头笑道：“这样更热了。”

赵福金又继续说道：“炉子里的热呢，通过壶，又加热了壶里的水，水是不是也就热了？”

高曼儿点点头：“水热了还会咕嘟咕嘟冒泡的。”

“还会冒气，这些热气呢，叫水蒸气，水蒸气在壶里面越来越多，壶里就会越来越拥挤，然后会怎样？”

高曼儿想了想：“会跑出来！”

赵福金满意地笑道：“它们想要跑出来，自然是要顶开壶盖了，明白了吗？”

高曼儿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，兴奋地拍手道：“那要是水蒸气非常非常多，会不会把壶盖顶到天上去？”

赵福金摸了摸高曼儿的小脑瓜：“理论上是可以的。”

“理论？什么叫理论啊？”

“这样吧……以后每天你从宫里下学后，就来找我，我给你讲讲什么叫理论。”

高曼儿一听，表情马上垮了：“我不……我要跟猫猫玩！”

……

……

再晚一点的时候，高景泽去了一趟皇宫。

没别的事情，就想让艺术家老赵给自己掌掌眼。

宋徽宗拿着手镯端详了半天：“是大理上好的玉，这种品相的玉，一般百姓是买不起的。”

高景泽心里嘀咕：“看来还真是大理皇室的人？”

“你这是买给福金的？”宋徽宗把玉镯递还给了高景泽。

高景泽连连点头：“对，去年我让龙马商队跑了一趟大理国，这些天刚好回来，便给儿臣带回来一些物件，儿臣眼拙，这才拿来让父皇掌掌眼，要不是好东西，送不得福金。”

宋徽宗满意的点点头问道：“你让商队去大理做甚？”

高景泽这才把自己想跟大理通商的想法简单地说了一遍：“儿臣觉得辽国现在战事不稳，生意也不好做，西夏那帮人又太穷了，周边看了一圈，还是觉得大理有钱赚。”

宋徽宗叹道：“大理虽富，但是与汴梁相聚甚远，一路更是山水险阻，与他们通商何其难啊。”

这些高景泽当然知道，但是大理与交趾近啊。

只要交趾真有橡胶，别说是山水险阻，就是西天取经，他也得把橡胶搞回来！

“事在人为嘛！”

高景泽的生意，宋徽宗也不像多问，既然你想通商，那由你去便是。

出了皇宫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，高景泽估摸着赵福金应该还没从朱仙镇上回来，便想着去勾栏找一找朱八和段云烟，她要真是大理郡主，也能从她那里打听一些消息。

在皇宫附近找了两个勾栏，终于找到了朱八和段云烟。

只见段云烟坐在椅子上，一只脚担起，踩着椅面，一边磕着瓜子，一边叫好：“好！唱的妙啊！”

这样子哪像一个大理郡主，明明就像钵兰街十三妹，要么就像龙门客栈里的老板娘金镶玉。

高景泽苦笑着凑了过去，拍了拍朱八的肩膀，朱八一回头，看到高景泽，也是一脸苦笑：“驸马，这段公子已经听了一天的曲儿了！”

高景泽朝着小二招了招手：“来一壶上好的春茶。”

段云烟这才瞥见高景泽，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：“来了？”

高景泽笑着点点头，从怀里掏出玉镯，递了过去：“物归原主！”

段云烟一愣：“这……这就还我了？要不……你再多玩几天？”

高景泽笑道：“这镯子有什么好玩的，还是物归原主的好。”

段云烟无奈地接了过来，仔细端详了片刻：“这不是我的镯子，你掉包了吧？”

这话说的高景泽是万万没想到啊，整个人都蒙圈了，思忖片刻终于明白了：“你是……不想还我的金锭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