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威七年正月初三，朱允熥在三千锦衣卫的护送下走到了济南，蒋瓛突然道:\"皇上，御驾改行水路吧？\"

\"为何？\"

蒋瓛支吾道:\"微臣接到不可靠消息，有人要在皇上返京途中动手！\"

\"谁？！\"

蒋瓛:\"……\"

\"是淮王吗？\"

\"目前还不确定。\"

朱允熥咬紧牙关，\"太宗文皇帝的事查得怎么样了？″

\"很难查。当年服侍太宗文皇帝的人微臣一个不漏全查遍了，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。大约太宗皇帝就是因病驾崩吧。\"

\"既然如此，太祖高皇帝为什么起疑心？\"

\"微臣不知。\"

虽然没确凿证据，但朱允熥总觉得朱标死得蹊跷。

毕竟，明朝皇帝非正常死亡的太多。

他想继续走陆路，好看看是什么人想杀他，拔出萝卜带出泥，或许从前的疑案就顺便解开了。

话还没说完，蒋瓛就说道:\"皇上，万万不可！\"

朱允熥只得作罢。

正月初六，船到达燕子矶码头。

朱椿登船迎接。

船仓中，来不及寒喧，朱允熥就问道:\"南京怎么样了？″

朱椿道:\"蓝平从台湾送了300万石粮，解了燃眉之急，目前在南京设了九处粥厂赈济饥民。\"

\"南京有多少饥民？\"

\"不下60万！己经饿死2000多人了！\"

朱允熥惊问:\"南京城也不过百万人口，哪来这么多饥民？\"

\"不多。最高峰时南京聚了80万饥民！\"

80万！

这里面但凡有一个李闯，一个献忠，天都能给你掀翻！

朱允熥声音都在抖，\"别喝粥了，改吃干的！\"

\"笑话，粥都喝不上了，哪儿来的干饭吃？天下岌岌可危，江浙淮闽赣全都乱着！每天都有数千饥民从外省涌入南京，戒严都镇不住。再改成吃干的，南京都要挤爆了！\"

＂怎么会闹得这么大？是谁在后面操控？＂

朱椿压低声音道：＂说你又不听，都是迁都惹的祸！你何苦和天下人过不去？＂

朱允熥默然，是啊，何苦和天下人过不去？

朱椿痛心疾首，＂武臣们不赞成迁都，还会给你几分面子；文臣们则集体抵制。别有用心的人则趁机推波助澜哄抬粮价。“

“这人是谁？“

“淮王在凤阳很不安分，和朝中大臣常有书信往来……＂

朱允熥恨得牙痒，\"立即命蓝平再送500万石粮食过来！\"

\"臣己经给蓝平发过文了，要他再送300万石粮食到南京来。\"

\"不够，再催500万石粮食过来。\"

\"台湾的存粮都吃完了怎么办？\"

\"怕什么？十一叔忘了爷爷靠什么起家的吗？\"

朱椿:\"靠什么？碗吗？\"

＂刀！＂

朱允熥铁青着脸从船上跳下来。

底下群臣跪倒一大片，山呼万岁。

朱允熥仿佛没看见，提着衣摆，愤愤然往龙辇上坐。

刘福祥伸手去扶，被一把推开。

武英殿一片肃杀。

朱允熥坐在龙椅上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。南京情势己经万分危急，粮价再不降下来就要爆雷了。

恶龙在咆哮。

\"朕没想到南京乱成这个样子，更没想到南方乱成这个样子。\"

\"太平盛世，鱼米之乡，竟然饿死了这多人！\"

\"这是想干什么？反对朕迁都就冲朕来！用不着残害无辜老百姓！\"！

\"想挟持朕是吧？门都没有。北平己经破土动工了，不可能再回头了。\"

\"想造反是吧？那就真刀实枪放马过来！别给老子玩阴的！\"

\"朕的话己经讲完了，谁赞成？谁反对？站出来！\"

三百锦衣卫就站在殿门外，人人手持大刀。

\"蒋瓛！\"

蒋瓛应了一声。

\"操家伙！你亲自上！南京囤积居奇的粮商，一律抓起来！\"

蒋瓛:\"是！\"

\"郑和！\"

郑和应了一声。

\"拉上一船银子，去安南买粮食，去占城买粮食，去暹罗买粮食，去马刺加买粮食，能买多少就买多少。枪架上，炮架上，弓拉满，不肯卖的，就干他！\"

郑和:\"是。\"

朱允熥又指着底下群臣，\"朕不差钱，囤了太多粮食的，速速交出来，朕可以花银子买，贵一点也行。有不识相的，就等着抄家、问斩。\"

底下群臣瑟瑟发抖中，皇上当太孙的时候就爱鼓动太祖抄家，如今老毛病又犯了。

南京的局势复杂又混乱，群臣都想看看皇上怎么处置，没想到皇上的处置办法这么简单粗暴。

不一会功夫，蒋瓛就抓了七八个粮商过来，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，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。

南京饿死了那么多人，这伙人却吃得脑满肠肥的，朱允熥一下子就来气了，手一指，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

\"蒋瓛，这个死胖子，杖二十先，用心打！\"

胖子被摁在地上。

蒋瓛好多年没有亲自行刑了，手法却依然精湛。

每一棒都精准落在后背腰间肾脏的位置，没有声音，也没有血渍渗出，内脏却己经碎了，鲜血从胖子的嘴鼻间喷了出来。

二十杖片刻便打完了，两个侍卫用两根廷杖贴着地面从胖子的两腋下穿了过去，把他的上半身往上抬。

胖子的头软软地垂着，上半身也软软地垂着。

蒋瓛蹲了下去，捧起胖子的头，扯下他的一根头发伸到他的鼻孔前。

那根头发纹丝不动。

剩下的几个粮商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。有两个还尿了一裤子。

朱允熥打了个响指，\"拖出去，斩立决，就在殿门口杀。\"

白白的太阳光冷冷地照进武英殿，光柱中有灰尘在飞舞。

殿外传来\"啊啊啊\"的惨叫声，不一会就停了。

殿中鸦雀无声，落针可闻。

该出手时就出手。

当皇上最不该讲的就是武德。

\"明天，午时三刻，不法粮商集体处决，粮食充公。\"

\"有多少，杀多少。\"

\"杀一个是杀，杀一千个也是杀。\"

\"杀得秦淮河变成红河了，就天下太平了。\"

朱允熥声音冷极了，仿佛从寒冰地狱里面飘出来的，声音并不大，却令人不寒而栗。

刑部侍郎陈登科道:\"皇上，不用审讯吗？\"

朱允熥冷冷笑了一下。

\"审讯？\"

\"囤积粮食，哄抬粮价，挟持朝廷，还用得着审讯吗？\"

\"朕本良善，不想杀人。\"

\"但有些人天天逼着朕杀人。\"

\"这就叫天作孽犹可违，自作孽不可活。\"

说着转身离去。